精彩小说尽在竹影文轩! 手机版

您的位置 : 竹影文轩 > 科幻末世 > 记忆:骗子!!_精选章节

精选章节

发表时间: 2025-07-07 10:04:22

我靠卖记忆为生,把与亡妻的临终回忆卖给富豪陈先生。

移植后他惊恐报警:“记忆里你妻子是活的!你杀了她!”

警方检测证明记忆真实未篡改。

我亲自重看那段记忆:病床上,妻子眼珠突然转向镜头。

陈先生秘书来电:“移植后他开始用你的语气说话,还去挖你妻子的坟。”

警方开棺,发现尸体面部烧毁,枕骨碎裂。

陈先生失踪,只留下血字警告:“别相信你的记忆。”

我在他密室发现小雅“死后”的照片,暗门后传来他哼唱我们的定情歌。

---

记忆诊所的空气,像是被廉价消毒水腌渍了太久,又闷又浊,吸进肺里带着股铁锈的霉味。我躺在冰冷的合金椅上,后颈那片皮肤传来细微的刺痛和湿黏的凉意——那根连接着“刺梦仪”的探针,又一次刺破皮肉,像个贪婪的吸血鬼,正从我的大脑皮层里,一丝丝地抽吸着名为“印迹”的东西。

头顶那盏无影灯白得晃眼,光柱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它们无所事事地飘着,像极了此刻被抽离出我脑海的那些碎片——童年乡下老屋后,那棵结满酸涩青枣的老树;第一次笨拙地骑上父亲那辆二八杠自行车,摔得膝盖血肉模糊时灼烧般的痛楚;毕业典礼上,廉价啤酒冲入口腔的苦涩气泡感……它们曾经是我的一部分,带着或甜或涩的温度,此刻却被剥离、压缩、编码,变成一串串冷冰冰、毫无生气的数据流,顺着那根探针,汇入诊所那台嗡嗡作响的庞大服务器,等待着被标上价码,出售给那些对他人人生片段有着奇怪癖好的买家。

身体是麻木的,像沉在冰冷浑浊的水底,只有思维还勉强浮在水面之上。每一次“印迹”被抽离的瞬间,意识都会经历一次短暂的、被强行挖去一块的空白和眩晕。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却每一次都让人本能地感到恶心,胃里像塞了块吸满消毒水的海绵。

“编号L-00319,初级情感印迹‘童年旧居’剥离完毕,数据完整度98.7%。”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操作台响起,不带一丝波澜。

操作台后,穿着浆洗得发白白大褂的医生,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枯瘦的手指在布满油污的光屏上划拉着,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像一具会活动的蜡像。“啧,纯度一般,情绪峰值衰减有点快。老规矩,信用点直接划到你账户。”他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金属,“下一个印迹准备,编号?”

“L-007。”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念出这个编号时,心底深处某个地方,还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医生那浑浊的眼珠终于动了动,从光屏上移开,第一次正眼看向我,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讶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味。“七号?”他嘴角咧开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那个‘终末’?你舍得卖了?”

我没回答,只是沉默地盯着头顶那片刺眼的白光,任由消毒水的味道呛进鼻腔深处。舍不得?在这个用信用点堆砌起来的世界里,有什么是真正“舍不得”的?小雅走后,支撑我活下去的每一口空气,每一滴水,都需要信用点来购买。思念是奢侈品,而回忆,尤其是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反而成了最值钱、也最容易变现的硬通货。它们是我仅剩的、还能被榨出血来的骨髓。

“最后一次确认,编号L-007,‘终末时刻’,深层情感印迹,关联对象:苏小雅。是否授权剥离出售?”医生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机械冰冷。

“……是。”喉咙里挤出的一个字,轻得像叹息,又重得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后颈的探针再次传来细微的调整感,一股更强烈的吸力开始生成,目标直指大脑深处那片被层层封锁、早已被泪水浸泡得发皱的区域。

就在意识即将被拖入那片绝望的白色深渊前,诊所那扇布满划痕的合金门“嗤”一声滑开了。一股昂贵雪茄混合着某种冷冽古龙水的味道,突兀地冲散了室内沉闷的消毒水味,像一股强劲的寒流。

一个穿着剪裁完美、深灰色高定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带着精确计算过的距离感。他身后跟着两个如同铁塔般的保镖,黑色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沉默得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男人的目光在狭小的诊所内扫了一圈,带着一种天然的审视和距离感,最后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仿佛瞬间穿透了我身上廉价的衣物和此刻狼狈的状态。

他径直走到操作台前,无视了医生惊讶的表情,直接递过去一张薄薄的、泛着珍珠光泽的晶卡。卡面上没有任何数字,只有一个极其简约的银色“C”标志,在诊所惨白的灯光下,流转着低调却不容忽视的光芒。

“他的‘L-007’印迹,”男人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买断了。现在终止剥离程序。”

医生拿着那张晶卡的手明显抖了一下,他迅速将卡片插入一个独立的读取槽。光屏上瞬间刷过瀑布般的数据流,一串天文数字一闪而过。医生那张蜡黄的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表情,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震惊。他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混杂着难以置信和一种“你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的荒谬感。

“陈…陈先生?”医生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恭敬,“您确认?这个印迹,情绪峰值极高,但关联的是……”

“我确认。”被称为陈先生的男人打断他,语气平淡无波,“直接传输到我的私人‘印迹库’。价格,按黑市顶格的三倍结算。立刻,马上。”他看都没再看医生一眼,目光始终锁定在我身上,那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似乎要将我从里到外解剖一遍。

操作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服务器风扇更加狂躁的嗡鸣声。医生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操作着,快速切断了正在进行的剥离进程。后颈探针的吸力骤然消失,只留下皮肤被刺破后的细微刺痛感,以及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茫然。

陈先生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一个保镖立刻上前,将一张同样材质的晶卡递到我面前。

“林默先生,”陈先生开口,目光沉静如水,“这是你的预付款。印迹传输验证无误后,剩余部分会立刻到账。这个价格,足以让你在任何一个城市的上三区,安稳地度过下半生。”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重量。

我躺在冰冷的椅子上,汗水不知何时已经浸透了后背。那张晶卡就在眼前,代表着唾手可得的、足以改变命运的财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后颈的伤口。我看着他,试图从那张轮廓分明、毫无破绽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端倪——好奇、怜悯、猎奇心理?什么都没有。只有深潭般的平静和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买这段充满死亡气息的痛苦记忆?难道富人的癖好,真的已经扭曲到需要咀嚼他人的绝望才能获得快感了吗?

“为什么?”我的声音嘶哑,还是问出了口。

陈先生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有些记忆,”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带着奇异的回响,低沉而清晰,“值得被最高规格的容器保存。尤其是……那些被时光精心打磨过的‘终末’。”

他不再多说,只是微微颔首,转身带着那两名沉默的保镖离开。昂贵的古龙水味和雪茄的气息也迅速被诊所里固有的消毒水味道吞噬,仿佛他从未出现过。只有那张沉甸甸的晶卡,真实地压在我的掌心,冰冷而滚烫。

医生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开始默默收拾仪器。我知道,我和小雅最后的时光,已经不再属于我了。它被打包、编码,像个珍贵的货物,被运送到了那个冰冷、昂贵、属于陈先生的“容器”里。

命运像一个巨大的漩涡,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早已布满了致命的暗流。我以为卖掉记忆是终点,却不知,那仅仅是一把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一周后,急促的警笛声撕裂了贫民区“巢穴”黄昏的宁静,如同冰冷的铁爪粗暴地撕开了我租住的那间廉价胶囊公寓的铁门。门板扭曲着倒下,扬起一片陈年的灰尘。几个穿着深色制服的警员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了进来,动作迅捷而精准,瞬间控制了狭小空间的所有角落。黑洞洞的枪口冰冷地指向我,没有丝毫犹豫。

“林默?”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壮、剃着板寸的中年警官,肩章上的银星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他眼神锐利如鹰隼,上下扫视着我,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压迫感。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砸在狭小的空间里嗡嗡作响。“跟我们走一趟。有人指控你谋杀。”

谋杀?这两个字像两颗烧红的铁钉,狠狠楔进我的太阳穴。嗡鸣声瞬间盖过了所有其他声音,眼前的一切都晃动起来。我靠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指控?谁?难道是……

“谁指控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陈正阳先生。”板寸警官吐出这个名字,目光紧锁着我的脸,捕捉着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声称,在你出售给他的那段核心记忆印迹里,清晰地看到你的妻子苏小雅,在她所谓的‘临终时刻’,并非死于疾病。她是活着的,林默。”他向前逼近一步,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而你在那段记忆里,清晰地……杀了她。”

“不可能!”一股冰冷的血液直冲头顶,我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扭曲变形,“小雅是癌症!晚期!医院有记录!她是在医院病床上……在我怀里走的!”眼前瞬间闪过那个白色的病房,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小雅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还有她最后失去光彩的眼睛……那是我最深的痛,也是我最清晰的记忆!

“这些话,留着到局里再说。”板寸警官——后来我知道他叫郑锋——面无表情地挥了下手。两名警员立刻上前,动作强硬地扭住了我的胳膊。冰冷的合金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我的手腕,那股寒意瞬间沿着手臂窜遍了全身,让我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我被粗暴地推搡着,押出了这个我称之为“家”的狭窄铁盒子。走廊里挤满了探头探脑、窃窃私语的邻居,他们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我背上,充满了惊疑、恐惧和一丝隐秘的兴奋。

警车内部狭窄逼仄,弥漫着消毒水和汗液混合的怪异气味。郑锋坐在我对面,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似乎要将我的灵魂从里到外照个通透。一路无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噪音。我被直接带进了市局技术科深处一间特殊的审讯室。这里的墙壁覆盖着厚厚的吸音材料,光线是惨白的冷调,只有房间中央摆放着两台连接着复杂线路、形似牙科治疗椅的设备散发着幽幽蓝光。

“记忆法庭不会撒谎,林默。”郑锋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我们会对你出售给陈先生的那段‘L-007’印迹,以及你大脑中对应的原始记忆副本,进行司法级的交叉验证和真实性鉴定。篡改印迹是重罪,伪造记忆同样逃不过检测。”

他示意我躺上其中一台设备。冰冷的合金椅面贴着皮肤,后颈再次传来熟悉的刺痛感——更粗、更冷的探针接驳上来。头顶巨大的半球形扫描器缓缓降下,发出低沉的嗡鸣。我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小雅离开的那一天。

意识被强行接入冰冷的系统。眼前不再是审讯室,而是被精准重构出来的、无比熟悉的场景——仁和医院,那间充满消毒水味的单人病房。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一条条明暗相间的光带。小雅躺在那里,瘦得脱了形,宽大的病号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像挂在一具枯骨上。她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皮肤是那种不祥的蜡黄色,只有输液管里的药液,一滴、一滴,缓慢地注入她枯竭的静脉。

我的心被狠狠揪紧,巨大的悲伤和绝望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感官。这就是我的“L-007”,那段被剥离、被出售的“终末”。每一缕光线,每一丝空气中的尘埃,每一次小雅微不可查的呼吸颤动,都和我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分毫不差。

检测持续了很久。冰冷的电子音不时响起:“时间轴比对,吻合度99.99%。”“环境物理参数重建,误差低于0.01%。”“原始神经元放电模式与‘印迹’编码一致性,99.98%……”

不知过了多久,嗡鸣声停止,扫描器升起。刺眼的白光让我眯起了眼睛。郑锋和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厚厚眼镜的技术专家站在一旁,看着光屏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最终汇总的结论。

技术专家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悚。他转向郑锋,声音干涩:“郑队…结果出来了。两份记忆样本,‘印迹’副本和林默先生大脑中的原始记忆副本,在物理层面…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复制、篡改、覆盖或外部植入的痕迹。它们…指向的是同一个时间点发生的同一场景。”

郑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他猛地转头盯住我,目光如炬,带着更深的审视和探究:“完全一致?那陈先生看到的‘活人’,看到的‘谋杀’,是怎么回事?幻觉吗?”

“理论上是这样,”技术专家的声音有些发虚,“记忆具有主观性,但物理数据不会说谎。至少,在数据层面,这两份记忆都显示苏小雅女士当时处于深度昏迷的弥留状态,生命体征极度微弱,符合癌症晚期临终特征。没有任何暴力行为或异常互动的数据记录。”

审讯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设备冷却风扇发出的微弱嗡鸣。郑锋的目光在我和技术专家的报告之间来回扫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份报告像是一堵冰冷的铁壁,暂时隔绝了“谋杀”的指控,却将我们所有人推入了一个更深的、充满迷雾的深渊。

“林默,”郑锋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陈先生坚持他的指控。他描述的细节…非常具体。为了彻底排除你的嫌疑,也为了找出真相,我们需要你以‘观察者模式’,重新完整地审视一次你自己的那段原始记忆。作为记忆主体,你的潜意识感知,也许能捕捉到某些冰冷的机器数据忽略的细微‘杂波’。你愿意配合吗?”

观察者模式…意味着我将再次被抛回那个地狱般的时刻,像一个幽灵般旁观,无法触碰,无法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重演。那种凌迟般的痛苦,光是想象就让我胃部痉挛。

我沉默了几秒,喉咙发紧。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清白,那一刻,一种更深沉、更黑暗的恐惧攫住了我。陈先生看到了什么?为什么?如果记忆没有错,那错的……难道是我自己?难道那漫长绝望的陪伴,那蚀骨的痛苦,都只是我大脑编织的一个巨大谎言?

“……我同意。”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而沙哑。手铐被解开,冰冷的金属离开皮肤,留下两道红痕。我重新躺回那张冰冷的椅子上,像一具等待解剖的尸体。

探针再次刺入后颈,比之前更深,更冷。巨大的扫描器缓缓降下,嗡鸣声再次充斥耳膜。意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向下沉沦。

眼前猛地一亮,随即又被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病房景象填满。惨白的墙壁,明暗交织的百叶窗光影,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浓烈得如同实质。我又一次站在了那里,站在小雅的病床边。像一个被隔绝在玻璃罩外的幽灵。

“我”——那个记忆中的林默——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紧紧握着小雅那只枯瘦的、布满针眼的手。他的头埋得很低,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耸动着,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在死寂的病房里低低回荡,像受伤野兽的悲鸣。绝望的气息几乎凝固了空气。

病床上的小雅,和我记忆中的分毫不差。瘦骨嶙峋,眼窝深陷,蜡黄的皮肤紧紧包裹着骨头,仿佛一碰即碎。她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胸口的起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只有床头监护仪上那条代表心率的绿色线条,偶尔极其微弱地跳动一下,显示着生命最后一丝游丝般的挣扎。

一切都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绝望,死寂,缓慢走向无可挽回的终结。这就是我的“终末”。哪里有什么“活人”?哪里有什么“谋杀”?陈正阳他到底……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我的目光下意识地、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再次聚焦到小雅的脸上时——

异变陡生!

病床上,小雅那原本紧闭的、覆盖着薄薄眼睑的眼珠,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不是眼皮的颤动,是眼珠本身!在薄薄的眼睑下,非常清晰地、缓慢地……转向了我所在的“观察者”视角的方向!

一股寒气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炸开,沿着脊柱疯狂上窜,头皮阵阵发麻!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冻结了!我甚至能“听”到意识深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发出濒临崩断的刺耳尖啸!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弥留之际深度昏迷的病人,怎么可能有意识转动眼球?而且……是转向我这个本不该存在的“观察者”?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几乎要尖叫出声,想立刻中断连接逃离这恐怖的景象。然而,更惊悚的一幕接踵而至!

小雅那干裂、毫无血色的嘴唇,极其轻微地、颤抖着……动了一下!

幅度很小,就像肌肉无意识的抽搐。但在我的“观察者”视角下,在如此近距离、如此专注的凝视下,那细微的动作被无限放大。那绝不是自然的痉挛!那像是一个极度虚弱、用尽全身力气的人,想要努力……说什么?

她的嘴角,极其诡异地,向一边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

一个极其扭曲、僵硬,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怨毒?的弧度!

嗡——!

整个虚拟的病房空间仿佛都剧烈地扭曲、震荡了一下!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在我意识深处炸响!红光疯狂闪烁!强大的电流瞬间从后颈探针涌入,粗暴地切断了我的神经连接!

“呃啊——!”我猛地从椅子上弹坐起来,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的衣服,冰冷黏腻地贴在皮肤上。眼前一片发黑,金星乱冒,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让我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怎么回事?!”郑锋一个箭步冲上来,按住我剧烈颤抖的肩膀,脸色铁青地看向旁边的技术专家,“警报为什么触发了?”

技术专家脸色煞白,手指在光屏上飞快地操作着,额头上全是冷汗:“不…不知道!观察者模式下的神经波动突然爆表!超过了安全阈值!系统自动保护性断开了!正在读取记录…天哪!”他猛地抬起头,眼镜后的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惊骇,“林默的潜意识信号…捕捉到了!在记忆时间T+03:17:22.115这个点上,目标对象苏小雅…面部肌肉群有异常活跃信号!主要集中在眼轮匝肌和口轮匝肌!强度…强度虽然微弱,但绝对存在!”

“什么?!”郑锋的声音都变了调,他猛地转头,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钉在我惨白的脸上,“你看到了什么?林默!你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剧烈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我的心脏和喉咙。我抬起头,对上郑锋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我记忆深处,那个弥留之际、本应无知无觉的爱人,在死亡的门槛上……活生生地动了起来!她转向了我!她试图说话!她露出了……一个魔鬼般的笑容!

这比任何谋杀指控,都更让我肝胆俱裂!

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年轻警员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甚至忘了喊报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郑队!陈正阳先生的私人秘书,李薇女士,紧急通讯接入!她说…她说陈先生出事了!情况非常诡异!”

郑锋眼神一凛,立刻挥手示意接进来。墙壁上的光屏瞬间亮起,一个穿着职业套装、妆容精致却难掩惊慌失措的年轻女人出现在画面中。她脸色惨白,嘴唇微微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警官!郑警官是吗?”李薇的声音带着哭腔,语速极快,“陈先生他…他完全不对劲!自从昨天凌晨那份‘印迹’最终验证通过后,他就…他就彻底变了个人!”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但声音里的恐惧反而更浓了:“他开始…开始用那个林默的语气说话!说话的方式,用词的习惯,甚至…甚至是一些非常细微的口头禅和小动作!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今天凌晨,监控发现他…他一个人开车出去了!我们定位到他…他去了西郊的南山公墓!”

南山公墓!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冰窟!小雅就葬在那里!

“我们的人赶到时…”李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屏幕上她的影像也跟着晃动,“看到他…他正跪在苏小雅女士的墓前!用手…用双手在疯狂地挖土!指甲都翻开了,满手是血!嘴里还…还一直用一种…一种很奇怪的调子,反复念叨着几个字!”

“什么字?!”郑锋厉声追问,眼神锐利如刀。

“‘…还给我…’ ”李薇艰难地模仿着,脸上充满了极度的惊惧,“‘…把我的小雅…还给我…’ ”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我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郑锋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转头,看向技术专家和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立刻调集人手,带上法医!去南山公墓!”郑锋几乎是吼出来的命令,打破了死寂,“申请紧急开棺验尸许可!快!”

警笛再次凄厉地嘶鸣起来,划破了城市死寂的夜空。车队如同钢铁洪流,在通往南山公墓的盘山公路上疾驰。我坐在警车后排,身体随着车辆的颠簸而晃动,冰冷的车窗映出我毫无血色的脸。李薇的话像毒蛇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噬咬:“用林默的语气说话…挖坟…‘还给我’…”

难道陈正阳在移植了我的记忆后,被那里面过于强烈的情感和执念……污染了?甚至覆盖了他自己的人格?这个想法荒谬绝伦,却又像跗骨之蛆,带来一阵阵冰冷的战栗。还有小雅墓前那疯狂挖掘的画面……他想找什么?证明什么?

车队在深夜的南山公墓入口停下。惨白的探照灯光柱撕裂浓重的黑暗,将周围阴森的松柏影子拉得长长的,扭曲地晃动,如同幢幢鬼影。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草木腐败和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大批警员已经拉起警戒线,神色凝重。穿着白大褂的法医提着沉重的工具箱,站在一旁等候命令。小雅那块朴素的花岗岩墓碑,在强光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墓前的新土被翻动过,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浅坑,坑底和边缘,还残留着斑斑点点的暗红色——那是陈正阳留下的血迹。

郑锋沉着脸,对着通讯器低声确认了开棺许可已经下达。他一挥手,声音低沉而有力:“挖!”

沉重的机械臂在引擎的轰鸣声中降下,冰冷的合金铲齿轻易地破开泥土。挖掘机的灯光惨白,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一片死寂的青灰。泥土被一铲一铲挖开,混合着雨水的潮湿土腥味扑面而来,中间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难以形容的……陈旧腐败的气息。

我站在警戒线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丝毫不能缓解心脏那被无形巨手攥紧的窒息感。小雅…对不起…对不起要惊扰你的安眠……我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不断加深的墓穴,每一次铲斗落下,都像砸在我的心脏上。

深褐色的棺木终于显露出来,沾满了湿冷的泥土。吊臂垂下的钢索套牢了棺木,在机械的嘎吱声中,沉重的棺盖被缓缓吊起,挪开。

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瞬间聚焦,如同舞台追光般打向棺内!

“呃……”

“天……”

几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同时响起,带着极度的惊骇和生理性的反胃。

郑锋的脸色在强光下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向前一步,身体绷得笔直,手电光柱都微微颤抖起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胃部剧烈地翻搅着,一股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咙,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我彻底淹没。

棺木里,小雅的遗骸静静地躺着,覆盖着残存的、颜色黯淡的寿衣。然而,本该是面部的位置——

一片触目惊心的焦黑!

那不是自然的腐烂,而是极其猛烈的高温焚烧造成的炭化!肌肉组织彻底消失,只留下焦黑碳化的骨骼轮廓,狰狞地暴露在强光下!整个面部区域,像一个被彻底焚毁的、恐怖的黑色空洞!

法医强忍着不适,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开始初步勘验。他手中的器械轻轻触碰着头骨。当他将灯光聚焦到后脑枕骨区域时,动作猛地顿住!

“郑队!”法医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枕骨…枕骨大孔上方约三厘米处…线性骨折!边缘有…有明显的向内凹陷性碎裂痕迹!这…这绝对是生前遭受了非常猛烈的钝器重击造成的!”

生前重击!枕骨碎裂!面部焚毁!

这三个词如同三道惊雷,接连在我脑海中炸开!我眼前一黑,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警车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癌症?自然死亡?我记忆中那个苍白、安静、在我怀中逐渐失去温度的小雅……是谁?

巨大的认知崩塌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让我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我抬起头,看向郑锋。这位一直以冷硬铁血著称的警官,此刻也死死地盯着那具恐怖的遗骸,脸上肌肉僵硬,眼神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和迷茫。

陈正阳看到的“活人”…我观察到的“眼珠转动”和“嘴角抽动”…小雅被重击的头骨和被焚烧的面容…移植记忆后陈正阳诡异的人格变化和疯狂的挖坟举动……所有的碎片都散落在眼前,却拼凑不出一个能让人理解的图案。它们互相矛盾,又彼此印证,指向一个完全超出常理、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渊。

“找!”郑锋猛地转过身,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对着通讯器咆哮,“给我把陈正阳翻出来!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一定知道什么!他一定还隐瞒着什么!”

警笛再次凄厉地响起,撕裂了黎明前最黑暗的寂静,更多的警力如同被惊动的蜂群,扑向城市的各个角落。我靠在冰冷的警车上,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小雅焦黑破碎的头骨影像,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陈正阳……你到底在哪里?你从小雅的墓前挖走了什么?或者说……你把自己藏在了哪里?

时间在焦灼和恐惧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搜索毫无进展。陈正阳如同人间蒸发,他名下的所有房产、常去的会所、甚至一些极为隐秘的安全屋,都被警方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他那庞大的商业帝国似乎也随着他的消失而陷入了诡异的停滞。焦虑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淹没了整个专案组,更将我推向崩溃的边缘。小雅死亡的真相像一把锈钝的锯子,日夜不停地切割着我的神经。

就在警方几乎要转向更离奇的方向推测时,一个被忽略的细节突然跃入我的脑海——陈正阳的“私人印迹库”。李薇提到过,我的那段“L-007”是被直接传输到他的私人库中的。像他这样的人,如此痴迷于收藏他人的记忆,甚至不惜重金购买最痛苦的“终末”,他会不会……把那个存储着无数秘密的“库”,藏在一个比任何安全屋都更隐秘、更属于他自己的地方?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攫住了我。不是他名下的房产,不是公司,而是他真正的“巢穴”——他度过最多私人时间、承载了他最原始记忆的地方!陈正阳是白手起家,他的发迹充满了传奇色彩,也充满了各种讳莫如深的传闻。据说他早年曾在一个废弃的工业区仓库里,靠着几台二手服务器和过人的胆识,挖到了第一桶金……

那个传说中的“发家之地”!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按捺。我没有通知任何人,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我。趁着夜色,我避开警方的视线,凭借着零碎的信息和模糊的记忆,在城市地图上锁定了那片早已被规划遗忘、如同城市巨大伤疤般的西区老工业废墟。

废弃的厂区如同巨兽的尸骸,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幢幢黑影。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窝,冷风穿过锈蚀的钢架,发出呜咽般的怪响。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尘土混合的腐败气味。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瓦砾和荒草上,心脏在死寂中狂跳,每一次声响都像是放大了无数倍。

终于,在一片坍塌了大半的巨型厂棚深处,我发现了一扇极其隐蔽、与锈蚀墙体几乎融为一体的厚重合金门。门锁是最高级别的生物加密,但此刻,它竟然诡异地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线微弱的光。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缓缓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服务器机房,而是一个巨大、空旷、被精心改造过的空间。与其说是仓库,不如说是一个……供奉记忆的殿堂,或者说,一个巨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陈列馆。

高耸的穹顶下,环绕着墙壁的,是数以百计、密密麻麻排列的巨大透明圆柱形容器!每一个容器里,都悬浮着一条散发着柔和微光的、如同活体神经束般不断轻微搏动着的物质——那是被提取出来的、凝练成实体的“印迹”!它们像被囚禁的水母,在淡蓝色的营养液中缓缓起伏,散发着各自不同的、微弱的精神波动——有的充满欢愉,有的浸透悲伤,有的则是一片死寂的空白。冰冷的蓝光照亮了整个空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类似臭氧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容器,心脏骤然停跳!在其中一排容器的显著位置,我看到了一个标签:“L-007 - 苏小雅(终末)”。那条悬浮的“印迹”微微搏动着,散发出一种熟悉的、令我心脏绞痛到无法呼吸的悲伤和绝望气息。陈正阳,他真的把它放在这里,如同收藏一件稀世珍宝,或者说……战利品?

然而,更让我血液冻结的景象,在空间的中央。

那里没有容器,只有一整面墙!一整面用巨大电子相框拼接而成的、占据了整面墙壁的显示屏墙!此刻,屏幕上正无声地、反复滚动播放着一张张照片。

照片的主角,只有一个——小雅!

但照片的内容,却让我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彻底冻结!

照片上的小雅,穿着病号服,背景是医院惨白的墙壁和熟悉的百叶窗——那是她最后时光的场景。然而,照片上的她,不是闭着眼睛的!

她在笑!

不是记忆中那苍白虚弱的微笑,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甚至带着几分扭曲和怨毒的笑容!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直勾勾地盯着镜头,瞳孔深处似乎没有任何焦距,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更恐怖的是照片右下角自动显示的时间!

【2098.10.17 15:23:47】

【2098.10.18 09:11:02】

【2098.10.19 21:34:18】……

这些日期……这些日期分明是在小雅被宣告死亡、火化安葬之后的日子!是我亲手将她的骨灰盒放入墓穴之后的日子!

我浑身冰冷,像一尊被冻僵的石像,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张滚动出现的、小雅睁着眼、露着诡异笑容的照片。时间戳像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眼睛。2098年10月19日?这怎么可能?!小雅的死亡证明上,白纸黑字写着2098年10月15日!是我亲手签的字!是我亲眼看着她的遗体被推走!是我……亲手安葬了她的骨灰!

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让我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幻觉?伪造?可那照片上的细节——病号服的褶皱、床头柜上那半杯水的反光、甚至小雅耳垂上一颗极其微小的痣……都和我记忆中的场景严丝合缝!除了她那活生生的、带着诡异笑容的脸!

这面墙,这个空间,像一个冰冷而疯狂的漩涡,将我死死吸住,理智在这铺天盖地的诡异证据面前,摇摇欲坠。

我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这面恐怖的“照片墙”,最终定格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控制台上。控制台的屏幕是黑的,但旁边连接着一个独立的、小巧的晶卡读取槽。槽口边缘,残留着几滴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血迹的形状很怪,像是有人用沾血的手指,在槽口附近……写过字?

心脏猛地一跳!我踉跄着扑到控制台前,不顾一切地用手掌用力擦拭着布满灰尘的合金台面。

灰尘被抹开,一行用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液写下的潦草字迹,赫然出现在冰冷的金属表面!

那字迹扭曲、颤抖,仿佛书写者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惧和绝望:

“别相信你的记忆”

别相信……我的记忆?

这几个血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脖颈,带来窒息般的绝望。陈正阳!这是他留下的!他在这里经历了什么?他发现了什么?他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警告?

就在我被这行血字带来的巨大冲击震得几乎魂飞魄散时,一阵极其微弱、几乎被空间里服务器风扇嗡鸣掩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丝线,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那声音……来自显示屏墙旁边,一扇极其隐蔽、与墙壁花纹完美融合的暗门之后!

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腔调。

那是一个男人在哼歌。

调子很熟悉,熟悉到让我瞬间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

是《月光小夜曲》!

那首……只属于我和小雅的定情之歌!是我们之间最私密、最温柔的旋律!

但此刻,这熟悉的旋律被一种极其怪异的方式哼唱着——音调忽高忽低,时而尖锐刺耳,时而低沉沙哑,完全不在调上,仿佛一个拙劣的模仿者,又像一个……精神彻底错乱的人在梦呓!

更让我浑身汗毛倒竖的是,那哼唱的声音里,竟然夹杂着一种……极其细微的、属于小雅的、带着气音的、仿佛在痛苦中挣扎的……特有的咬字方式!

那个声音……那个哼着走调的《月光小夜曲》的声音……它既不像陈正阳原本低沉威严的嗓音,也不完全像我自己!

它像是一种……扭曲的、糅杂的产物!

像是陈正阳的喉咙里,强行挤出了属于林默的悲伤,又模仿着苏小雅临死前的……某种气息!

嗡鸣声瞬间充斥了我的大脑,盖过了所有服务器的噪音。暗门之后,那扭曲的哼唱还在断断续续地飘出来,如同地狱传来的招魂曲。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扇紧闭的暗门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掌心被指甲掐破的伤口传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唤醒麻木的神经。

那后面……到底是什么?

是陈正阳?还是……被我的记忆彻底扭曲吞噬的怪物?又或者……是某种更无法理解的、源自小雅那诡异“照片”和焚毁遗骸的……东西?

“别相信你的记忆!”

陈正阳的血字警告在眼前疯狂闪烁。

可我该相信什么?

那扇暗门之后,传来一声轻微的、仿佛指甲刮过金属的……“滋啦”声。

哼唱,停住了。

陈正阳的血字在冰冷的控制台上狞笑,那扭曲的“别相信你的记忆”像七根淬毒的钉子,狠狠楔进我的眼球,将视网膜烫出焦糊的幻痛。暗门之后,那走调的、糅杂着多重声音的《月光小夜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晰得令人心脏骤停的——指甲刮过金属内壁的“滋啦”声!

死寂——

比刚才的哼唱更恐怖百倍的死寂,瞬间吞噬了整个巨大而冰冷的记忆殿堂。数百个悬浮在蓝色营养液中的“印迹”光带似乎都停止了微弱的搏动,空气中弥漫的臭氧与消毒水混合气味,凝固成粘稠的、令人窒息的胶质。只有我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在耳膜上敲打着绝望的鼓点。

跑!

本能像高压电流般窜遍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但我的双腿如同被浇筑在冰冷的混凝土地面里,钉死了。恐惧是冰,冻结了肌肉;而那扇紧闭的暗门,却像一块拥有致命引力的磁石,牢牢吸住了我全部的灵魂和目光。

门后面……是什么?

是陈正阳?一个被“L-007”里属于我的痛苦和执念彻底侵蚀、扭曲、覆盖了原本人格的疯子?还是……某种更无法理解的、源自小雅那焦黑破碎的头骨和被时间戳证明“死后”依然存在的诡异照片的……东西?又或者,是两者在记忆移植那不可知的深渊里,发生了某种恐怖的交融?

那声指甲的刮擦,如同地狱的邀请函。

我猛地吸了一口冰冷刺肺的空气,那混杂着铁锈和腐朽的味道呛得我几乎呕吐。不能退。小雅焦黑的面骨,陈正阳挖坟时染血的双手,屏幕上她死后睁眼诡笑的照片……这些碎片像燃烧的陨石砸在我的神经上,逼着我向前。真相,或者更深的疯狂,就在那扇门后。我颤抖的手,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伸向了暗门边缘那道几乎不可见的缝隙。

触手冰凉。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心脏。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肩膀抵住冰冷的合金门板,向外一推——

“嘎吱……”

沉重而滞涩的摩擦声在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如同巨兽咽喉深处发出的呻吟。一股更浓烈、更复杂的气味猛地涌了出来,瞬间将我吞没!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像铁锈味的海浪,狠狠拍在脸上。其中混杂着消毒酒精刺鼻的挥发感,一种类似过度使用的服务器散发出的、焦糊电子元件的臭氧臭,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陈年药柜深处渗出的、苦涩而腐败的药味。这股混合气息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

暗门之后的空间,比外面小得多,更像一个设备过度拥挤的操作间。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角落里几台仍在运行的服务器指示灯闪烁着幽幽的红绿光芒,像黑暗中窥伺的兽眼。借着这微弱的光,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一个人影,佝偻着,背对着门,蜷缩在房间中央一张巨大的、布满各种复杂接口和线路的合金座椅里。椅子的轮廓,依稀有着“刺梦仪”的影子,但体积更大,结构更狰狞,连接着更多粗大的、如同血管般蠕动的管线。那些管线有的闪烁着微弱的数据流光,有的则连接着旁边几个巨大的、盛满深蓝色营养液的圆柱形容器——里面悬浮的“印迹”光带,搏动得异常剧烈,散发出混乱而痛苦的精神波动。

蜷缩在椅子上的人,穿着一身皱巴巴、沾满深褐色污渍的昂贵西装——是陈正阳的衣服!但他的身形……不对!那是一种极其怪异的扭曲感。肩膀似乎比记忆中宽阔了一些,手臂的线条却透着一股不协调的纤细感,像是强行拼凑起来的部件。他的头发凌乱纠结,垂在椅背上。

吸引我所有注意力的,是他面前的景象。

一张巨大的、由无数细小光点组成的虚拟投影屏悬浮在椅子前方。屏幕上,被分割成密密麻麻数十个甚至上百个画面窗口!每一个窗口里,都在无声地、反复地播放着同一段影像!角度各异,细节被无限放大、扭曲、重复!

那是“L-007”!

是我和小雅最后的时刻!仁和医院那间充满死亡气息的病房!

但此刻,这些画面被某种疯狂的力量切割、重组、定格、慢放……

一个窗口聚焦在病床上小雅紧闭的眼睑,画面被放大到极限,眼睑下眼珠的细微轮廓清晰可见,然后画面被反复倒带、慢放,模拟着眼珠转动的瞬间。

另一个窗口定格在小雅那只被我握住的手,指关节的每一次细微抽搐都被捕捉、循环播放。

更多的窗口则死死锁定在小雅那干裂的嘴唇上,将她最后那极其微弱的、被我观察者视角捕捉到的嘴角抽动,以各种速率、各种角度、各种扭曲的滤镜效果,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

那原本苍白安静的临终画面,在这无数重复、放大、扭曲的窗口轰炸下,变成了一幅光怪陆离、充满恶意暗示的恐怖拼图!每一个被强行解读的“动作”,都仿佛在无声地尖叫着“谋杀”!

“嗬…嗬嗬……”

一阵极其怪异、如同破旧风箱艰难抽动般的声音,从那蜷缩的身影喉咙深处断断续续地挤了出来。那不是纯粹的呼吸声,更像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痛苦和某种病态兴奋的呜咽。

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是他!是陈正阳的声音!但……又完全不像!那声音里,掺杂着一种……一种让我头皮瞬间炸开的熟悉感!

一种属于我的、极度悲伤绝望时才会发出的、破碎的哽咽!

还有一种……一种极其细微的、属于小雅的、带着气声的、仿佛在窒息边缘挣扎的……特有的、微弱的叹息音!

三种截然不同的声音特质,此刻竟诡异地、生硬地糅合在同一个人的喉咙里,形成了一种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杂音!

他……他到底怎么了?!

就在这时,那蜷缩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他极其缓慢地、以一种极其僵硬不协调的姿态,开始转动他的脖子。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轻响,仿佛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啮合。

一束从门外泄露进来的惨白光线,恰好打在他转过来的侧脸上。

“呃……”

一声短促的、被硬生生扼杀在喉咙里的抽气从我口中溢出。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冰冷的金属触感也无法驱散那瞬间席卷全身的、灭顶般的寒意!

那不是陈正阳的脸!

至少,不完全是!

那张脸上,依稀还能辨认出陈正阳原本刚硬、如今却扭曲松弛的轮廓。但皮肤呈现出一种极度不健康的青灰色,像是蒙着一层死气。而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

他的左眼,瞳孔呈现出一种浑浊的、无机质般的灰白色,眼神空洞、涣散、毫无焦点,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偶。那是我在屏幕上那些诡异照片里,小雅睁开的眼睛一模一样的感觉!空洞,死寂,深处却仿佛蛰伏着无尽的怨毒!

而他的右眼!

那是我自己的眼睛!

瞳孔的颜色、虹膜的纹理、甚至眼角细微的、因长期压抑悲伤而形成的纹路……都和我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分毫不差!但这只属于我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完全陌生的、近乎疯狂的执念和一种……令人心碎的、属于林默的、深不见底的悲伤和绝望!

一只眼属于死去的、睁眼诡笑的小雅!

一只眼属于活着的、悲痛欲绝的林默!

两种截然不同的眼神,两种来自不同灵魂的印记,此刻被强行塞进了同一张属于陈正阳的脸上!

这张脸,如同最拙劣、最恐怖的拼图,一半是死寂的怨毒,一半是活着的悲恸,在昏暗的光线下,构成了一幅足以击溃任何理智的、来自地狱的肖像!

他那只属于“我”的右眼,此刻正死死地、聚焦在我身上!那只眼睛里翻涌着的悲伤和绝望是如此浓烈,如此熟悉,却又如此……扭曲!那目光穿透空气,像冰冷的钩子,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林……默……” 一个声音从那扭曲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不是陈正阳的低沉,也不是纯粹的我的哽咽,更不是小雅的气声。那是一种糅杂了三重声线、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铁皮的、非人的嘶哑嗓音。

他那只属于陈正阳的左臂(不,那手臂的轮廓似乎也带着一丝小雅病中的纤细感)猛地抬起,枯瘦的、指甲崩裂染着黑红色污垢的手指,指向悬浮在面前那无数个播放着“L-007”的虚拟屏幕中的一个!

那个被他指着的窗口,被放得极大。画面定格在病床上小雅那只被我握住的手上。但在小雅的手腕处,画面被强行锐化、拉近、扭曲……在苍白皮肤和深蓝色静脉的映衬下,似乎隐隐约约能看到……几道极其模糊的、不自然的、类似指痕的淡淡青紫色压痕!

“看……看……” 那糅杂的、非人的声音带着一种疯狂的急切和控诉,每一个音节都像在撕裂声带,“你……抓着她……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小雅!”

“不——!!!” 巨大的冲击和荒谬的指控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太阳穴上!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那不是辩解,而是被逼到绝境的绝望咆哮!记忆深处那清晰的、充满爱意和绝望的握持,怎么会变成杀人的指痕?!

“不是我!小雅是癌症!是癌症!” 我失控地吼叫着,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出回响,震得那些悬浮的“印迹”光带都似乎紊乱起来。眼前开始发黑,无数金星乱冒,剧烈的眩晕感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癌……症?” 那张恐怖拼图般的脸上,那只属于“我”的右眼猛地瞪大,里面翻涌的悲伤瞬间被一种更深的、近乎歇斯底里的疯狂所取代!那只属于小雅的、空洞死寂的左眼,似乎也闪过一丝怨毒的波动。糅杂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充满了嘲弄和一种令人胆寒的笃定:“谎言!你……在骗……你自己!”

他那只抬起的手臂猛地落下,枯瘦的手指痉挛般地在椅子扶手的复杂控制面板上疯狂敲击、滑动!

嗡——!

整个暗室里的服务器嗡鸣声骤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悬浮在四周圆柱形容器里的“印迹”光带疯狂地搏动起来,散发出混乱而痛苦的精神冲击波!空气中弥漫的臭氧臭味瞬间浓烈了数倍!

悬浮在陈正阳(或者说,这个融合怪物)面前的那块巨大虚拟屏幕猛地一暗,随即所有分割的小窗口瞬间消失!屏幕被一片刺眼的雪花噪点覆盖!

紧接着,雪花噪点疯狂地扭曲、旋转、聚合!

一段全新的、我从未见过的、但场景却无比熟悉的影像,如同从地狱深渊里被强行打捞出来,带着浓烈的噪点和扭曲的色彩,粗暴地覆盖了整个屏幕!

画面剧烈晃动,视角很低,像是在……病床底下?或者某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偷拍的?

场景,正是小雅的病房!时间……似乎是深夜?惨白的月光替代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栅栏状光影。病房里异常安静,只有医疗仪器发出规律的、低沉的滴答声。

病床上,小雅静静地躺着,眼睛闭着,呼吸微弱。她似乎……还活着?但状态极其糟糕。

接着,一个身影踉跄着冲进了画面!那个身影……是我!林默!

屏幕上的“我”,状态极其糟糕!头发凌乱,双眼布满骇人的血丝,眼神涣散、癫狂,嘴角神经质地抽搐着,脸上混杂着极度的悲伤和一种……无法形容的、近乎崩溃的绝望!他(我?)身上那件廉价的衬衫皱巴巴的,沾着不明污渍。他冲到小雅床边,动作粗暴得完全不像记忆中那个小心翼翼的我。

“小雅!小雅你醒醒!别走!你不能走!” 屏幕上的“我”发出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咆哮,声音在死寂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恐怖。他双手死死抓住小雅的肩膀,疯狂地摇晃着!

病床上的小雅被剧烈摇晃,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似乎想睁开,却只露出一点眼白。她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蚊蚋般的呻吟,充满了痛苦。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什么晚期!什么没救了!都是骗我的!你想离开我!是不是?!是不是?!” 屏幕上的“我”完全陷入了癫狂状态,他猛地松开小雅,双手痛苦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突然,他停止了抓扯,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床头柜!那里,放着一个沉重的、黄铜材质的……老式台灯底座!

屏幕上的“我”,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可怕!那是一种完全被疯狂吞噬、只剩下毁灭欲望的眼神!他猛地扑过去,一把抓起了那个沉重的黄铜台灯底座!

“不……不……” 屏幕上的小雅似乎感知到了致命的危险,她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不是空洞,而是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她艰难地、极其微弱地摇着头,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在祈求。

但屏幕上的“我”,完全视而不见!他高高举起了那个沉重的黄铜底座!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着!脸上混杂着泪水、扭曲的痛苦和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疯狂杀意!

“别想离开我!永远别想!” 一声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咆哮从屏幕上的“我”喉咙里迸发出来!

沉重的黄铜底座,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病床上小雅的后脑勺,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

“噗!”

一声沉闷得令人作呕的撞击声,通过虚拟屏幕的扬声器,清晰地、残忍地炸响在死寂的暗室里!

画面剧烈地晃动、扭曲!小雅的身体在重击下猛地向上弹了一下,随即软软地瘫倒!那双刚刚还充满恐惧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变得空洞、死寂!鲜血,暗红色的、粘稠的鲜血,如同蜿蜒的小蛇,迅速从她后脑的发丝间渗出,在洁白的枕头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屏幕上的“我”喘着粗气,手里的黄铜底座“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呆呆地看着床上迅速失去生命迹象的小雅,看着那蔓延的鲜血,脸上的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茫然的空白。几秒钟后,那空白被更深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惧和绝望所取代。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双手死死抱住头,身体蜷缩着,剧烈地颤抖起来……

影像到这里,猛地中断!虚拟屏幕再次被刺眼的雪花噪点覆盖!

“嗬…嗬嗬……看……到了吗?” 那个蜷缩在椅子里的融合怪物,发出断断续续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嘶哑笑声,那糅杂的声音里充满了扭曲的满足感和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他那只属于“我”的右眼,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和我此刻一模一样的、巨大的恐惧和认知崩塌的绝望!“是……你……杀了她……是……我们……杀了她……”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我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仿佛灵魂被这一记重锤彻底击碎!眼前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我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哇”地一声,胃里的酸水和胆汁混合着强烈的恐惧,直接喷吐在冰冷的地面上!

假的!一定是假的!是陈正阳伪造的!是那个融合怪物为了摧毁我而制造的幻觉!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亲手杀了小雅?!我那么爱她!我宁愿死的是我自己!

但……那画面里病房的每一个细节……月光透过百叶窗的角度……床头柜上水杯的位置……甚至小雅病号服领口那朵熟悉的、洗得发白的小花……都和我记忆里严丝合缝!除了……那个疯狂杀人的“我”!

剧烈的呕吐带来的窒息感和眩晕感让我几乎虚脱。我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撑住冰冷的地面,汗水混合着泪水糊满了脸,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巨大的认知撕裂感像两股相反的力量,要将我活生生扯成两半!一半是我记忆中刻骨铭心的绝望守护,另一半是屏幕上那血腥残忍的疯狂谋杀!

“记……忆……” 那融合怪物糅杂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洞悉一切的飘忽感,“……会……骗人……会……保护……你……” 他那只属于小雅的、空洞的左眼,似乎也转向了我,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深渊。“……保护……你……不……疯掉……”

保护?不疯掉?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头顶浇到脚底,冻结了我所有的颤抖。他……或者说“他们”……在说什么?难道……难道我记忆中那个充满爱意和绝望的临终陪伴,那个支撑我活下去的“终末”,只是我的大脑为了逃避亲手杀死爱人的恐怖现实,而精心编织的……一个巨大的、自欺欺人的谎言?一个用来隔绝疯狂的保护壳?

这个念头带来的毁灭性冲击,甚至超过了看到杀人画面本身!

“不……不……” 我瘫软在地,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像一条濒死的鱼。视线模糊,思维彻底混乱,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我彻底淹没。我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哪个是守护天使,哪个是杀人恶魔。小雅最后那转动的眼珠,那扭曲的嘴角,是痛苦?是怨恨?还是……对我这个凶手的无声控诉?

“叮咚……”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此刻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的电子提示音,突兀地在暗室角落里响起。声音来自陈正阳椅子旁边,一个嵌入墙壁的、不起眼的控制面板。面板上一个细小的指示灯,由红转绿,闪烁了一下。

蜷缩在椅子里的融合怪物,动作猛地一僵。他那张恐怖拼图般的脸上,属于“我”的右眼中,那翻涌的悲伤和疯狂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深的、仿佛源自灵魂本能的惊惧所取代!而那只属于小雅的、空洞的左眼,似乎也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的波动。

“他……们……来……了……” 糅杂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急促,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恐慌,“……找……到……这……里……了……”

“谁?!” 我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勉强聚焦,心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揪紧!是警察?郑锋他们?

“清……理……者……” 那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那只枯瘦的、沾着污垢的手,再次痉挛般地在椅子扶手的控制面板上疯狂操作起来!这一次,不再是调取影像,而是删除!毁灭!

嗡鸣声变得更加狂暴!虚拟屏幕上覆盖的雪花噪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飞速滚动的、代表数据删除进度的红色代码!旁边那些连接着粗大管线的圆柱形容器里,悬浮的“印迹”光带开始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其中一些比较暗淡的光带,甚至开始出现崩解的迹象,化作细碎的光点消散在营养液中!

他在删除!他在销毁证据!销毁那些“印迹”!包括……我的“L-007”?!

“不!停下!” 一股莫名的冲动让我挣扎着想爬起来阻止。那里面有小雅!哪怕只是虚假的记忆碎片,那也是我仅剩的、和她有关的东西了!

“轰——!!!”

一声沉闷得如同巨锤擂击大地的巨响,猛地从外面巨大的记忆殿堂传来!整个暗室的地面和墙壁都随之剧烈一震!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刺耳的、如同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尖锐噪音穿透厚重的合金门板,狂暴地灌了进来!伴随着这噪音的,还有隐约的、极其急促的脚步声和……一种低沉、稳定、如同重型机械运转般的嗡鸣?

“来……不及……了……” 椅子里的融合怪物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糅杂的声音里充满了末日般的恐惧。他猛地抬起头,那张扭曲的脸上,属于“我”的右眼死死地、用一种极其复杂、混杂着哀求、绝望和一丝诡异解脱的眼神,死死地盯住我!

“跑……林默……快……跑……” 他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带着……‘它’……跑……别……被……抓……到……”

“它”?什么“它”?我茫然地看着他。

他那只枯瘦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心脏位置。然后,那只手猛地垂下,整个佝偻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狰狞的合金座椅里,一动不动。只有连接在他后颈和太阳穴位置的几根粗大管线,还在微微搏动着,闪烁着微弱的光。他那只属于“我”的右眼,瞳孔开始涣散,而那只属于小雅的左眼,彻底变成了一片毫无生气的、冰冷的灰白。

死了?还是……意识彻底消散了?

“轰隆——!!!”

又一声更加剧烈的撞击声!伴随着合金扭曲变形的刺耳呻吟!外面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门,显然正在遭受极其暴力的破拆!

跑!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所有混乱的思绪!我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踉跄着冲向暗室的出口!经过陈正阳(或者说那具融合怪物的尸体)瘫倒的椅子时,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他刚才手指指向的胸膛位置——

在他那件沾满污渍的昂贵西装内袋边缘,似乎微微鼓起一个方形的轮廓!

“它”?!

我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扑了过去,颤抖的手粗暴地撕开他胸前的西装布料!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约莫巴掌大小的金属物体!我一把将它扯了出来!

那是一个极其精密、边缘闪烁着幽幽蓝光的黑色金属盒!盒体没有任何标识,触手冰凉,仿佛一块来自极地的寒冰!就在我抓住它的瞬间,盒子表面一道细微的缝隙突然亮起一道红光,如同苏醒的独眼,瞬间扫过我的指纹!

“滴——”

一声轻微的、仿佛确认般的电子音。

来不及细看!外面破拆的巨响越来越近!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我紧紧攥住这个冰冷的金属盒,仿佛攥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又像握住一块烧红的烙铁。它是什么?是陈正阳留下的线索?是“L-007”的备份?还是……别的、更恐怖的东西?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暗室,冲回到外面那个巨大而冰冷的记忆殿堂。刺眼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审判之矛,已经从被暴力撕裂的合金大门缝隙中凶狠地刺了进来!巨大的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扭曲的裂缝在迅速扩大!

没有路了!唯一的出口正在被攻破!

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眼角余光猛地瞥见殿堂深处,那面巨大的、正在无声播放着小雅死后诡异照片的显示屏墙旁边,似乎……有一条极其狭窄、被阴影笼罩的维修通道!

没有选择!

我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朝着那片黑暗的阴影,亡命地扑了过去!身后,合金大门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哀鸣,轰然倒塌!刺目的白光和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

京ICP备2024102474号

本站所有内容都已取得正版授权。版权声明 - 投稿声明 - 自审制度 - 免责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