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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25-07-07 10:09:13

扫码治百鬼,王爷管售后

> 当年我去王府捉鬼,发现死透的正是付钱的金主——和亲王弘暄。

> 眼看尾款要黄,我恶向胆边生,啪唧把压箱底的“延寿符”拍他脑门上:“王爷,努把力,修成鬼仙再散伙!先把账结一下!”

> 谁成想,账没结上,倒把自己赔进去一百年。

> 乱世里滚成泥猴,一起挨饿受冻,被兵痞追得满街跑。

> 熬到太平年月,我俩在胡同深处支起“阴阳事务所”。

> 他穿浆洗发白的亲王蟒袍,给厉鬼做心理辅导,自带阴间认证。

> 我举着二维码吆喝:“阳间阴间都支持扫码!冥币记得烧最新防伪版!”

> 某天收摊,他忽然说:“其实那张符,效力早不过十年。”

> 我一脚踹空:“废话!不然老子续费一百年是图啥?”

> 手机突然脆响:“支付宝到账——五千元。”

> 备注栏三个字:【弘 暄】。

> 胡同里空荡荡,只剩那声电子音在油烟味里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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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这儿!对喽!这位大哥,您往前凑凑,别怕,咱这符纸不咬人!哎呦喂——您这付款码不行啊!” 我,钱一卦,半拉身子都快探出我这“阴阳事务所”的小破摊子了,唾沫星子喷得前面一个愁眉苦脸、身形半透明的中年男鬼直往后缩。

他那手机,咳,应该说是他手里捧着个巴掌大、纸扎的玩意儿,上面歪歪扭扭画了个二维码。我举着自己那屏幕裂了条缝的国产智能机,对着那纸片儿猛扫,机器发出刺耳的“哔哔”报错声。

“不行不行!”我拍着大腿,一脸痛心疾首,“大哥,您家小的也太不上心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烧这种糊弄鬼的二维码?版本太老!分辨率太低!扫不出来!赶紧的,托个梦回去,让他们烧点新版的,带防伪水印那种!就照着人民银行最新标准来!再来啊您内!包您满意!”

男鬼被我一顿抢白,本就模糊的脸更垮了,抱着他那失效的纸手机,垂头丧气地飘进了旁边一堵斑驳的灰墙里,没了踪影。

我身后,传来一声低沉得能冻住忘川水的叹息。

回头一瞧,我的合伙人兼“镇店之宝”——大清和亲王弘暄殿下,正端坐在他那张专属小马扎上。马扎腿儿有点瘸,垫了块青砖。他身上那件据说是当年御赐的亲王蟒袍,经过百来年的风霜雨雪和我无数次浆洗捶打,颜色褪得厉害,金线也秃噜了不少,可人家愣是能穿出一股子“金銮殿上听政”的派头。袍子浆洗得挺括,连一丝多余的褶皱都找不着,衬着他那张苍白、冷峻、棱角分明的脸,活脱脱一尊刚从阎王殿里搬出来的玉面煞神。

此刻,这位煞神正微微蹙着修长的眉,用他那能把六月天冻出冰碴子的、带着点旧时京腔的优雅调子,对着摊子前一个嘤嘤哭泣、浑身湿哒哒往下滴水的女鬼进行“售后服务”:

“…痴儿。情之一字,误人至深。既已离恨,魂归碧落,便该放下执念,涤净尘心,早归忘川,方是正途。你在此纠缠那负心人,徒增戾气,于己无益,更扰了这方寸阳间的清宁…何苦来哉?”

那女鬼被他这文绉绉又寒气森森的话一砸,哭声都打了个嗝儿,水滴得更快了,在地上洇开一小片阴冷的湿痕。

我翻了个硕大的白眼,差点把眼珠子翻到后脑勺去。得,又开始了。这位爷的“心理疏导”,主打一个“道理都对,效果随缘”,经常能把哭的鬼说得忘了哭,愣在原地怀疑鬼生,也能把本来想讲理的鬼直接气得原地升天(物理意义上的)。

我懒得理他,低头扒拉手机。嘿,刚那男鬼虽然没付成钱,但上午帮西头王寡妇“沟通”了她那死鬼老公,问出了私房钱藏在灶台第三块砖底下的事儿,二百块到账了!美滋滋!

这破摊子,这糟心的合伙鬼,还有这操蛋又离奇的营生,全特么源于一百年前我那桩赔得裤衩都不剩的“买卖”。

那会儿我刚出师,揣着满腔“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宏伟理想,外加一包袱半真不假的符箓法器,在四九城里瞎晃荡。运气来了挡不住,居然真让我撞上个大主顾——和亲王府!管家愁眉苦脸地说府里夜里总不安宁,花瓶自个儿摔,井水冒黑泡,连王爷都病得起不来床了。定金沉甸甸的银元宝往手里一塞,我那个心花怒放啊,仿佛看到了未来躺在金山银山上的幸福生活。

雄赳赳气昂昂进了王府,罗盘指针疯转,桃木剑在我手里嗡嗡震得虎口发麻。我跟着指引,一路杀到王府最深最安静的那进院子。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一股子沉沉的死气混着名贵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光线昏暗,正当中一张紫檀木雕花大床上,帐幔低垂。床边,黄花梨木的圈椅上,端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深紫色的团龙补服,顶戴花翎搁在一旁的小几上。他坐得笔直,双手搭在膝头,姿势一丝不苟,透着一股子刻进骨子里的尊贵与威严。只是那张脸,白得像上好的宣纸,一丝血色也无,嘴唇紧抿着,泛着青灰。一双眼睛倒是睁着,深不见底,冷冷地、直勾勾地钉在我身上。

我头皮“嗡”地一下就炸了!手里的罗盘“哐当”掉在地上,指针疯狂地原地打转。桃木剑也不震了,死寂一片。

操!这哪是病得起不来床?这他娘的是刚断气不久!魂儿还没散干净呢!死气源头就是他本人!

我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金主嘎了!我的尾款!我那闪闪发光能买下半个胡同的尾款!找谁要去?找那哭哭啼啼的老管家?找朝廷?朝廷都自身难保了!

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住我的脖子。电光火石之间,我骨子里那份疯批劲儿和贪财本能占了绝对上风!去他妈的祖师爷规矩!去他妈的阴阳有序!老子的钱不能飞!

说时迟那时快!我嗷一嗓子,一个饿虎扑食,以毕生最快的速度从怀里掏出那张据说是师门祖传、能强行聚魂延寿、号称压箱底的“九转还阳延寿符”(后来证明大概率是祖师爷喝多了瞎画的),也顾不上什么章法礼仪了,跳起来照着那冰凉梆硬的脑门子,“啪叽”一声就拍了上去!动作之迅猛,姿态之狼狈,堪称我职业生涯的巅峰(污点)!

“王爷!挺住啊!”我拍完符,气喘吁吁,还不忘对着那双冰冷的眼睛吼,“努努力!修成个鬼仙再散伙!先把我的账结一下!尾款!五十两!黄金!”

符纸拍上去,幽幽地闪了一下微不可查的、极其可疑的黄光,然后就……没然后了。

椅子上那位尊贵的死人,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依旧用那双能把人冻成冰坨子的眼睛,冷冷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看傻子似的嘲弄?看着我。

王府是真败了,像被抽了脊梁骨的巨兽,轰然倒塌在改朝换代的风雨里。乱世人命贱如草,何况我一个没啥真本事的半吊子道士,外加一个刚死透没多久、被强行“延寿”、状态极不稳定的前朝亲王鬼魂?

那日子,真叫一个鸡飞狗跳,惨绝人寰。

我揣着最后一点从王府废墟里扒拉出来的碎银子,带着这位爷开始了“亡命天涯”。说是“带”,不如说是被“缠”上了。那张破符好像真起了点作用,没让他立刻魂飞魄散,但也绝对没把他变成什么法力高强的鬼仙。弘暄这厮,离了他的尸身越久,魂体就越不稳定,时虚时实,白天蔫得像霜打的茄子,晚上偶尔能凝实点,但那股子属于死人的阴寒之气,冻得我直打哆嗦,夏天都能省下买冰的钱。

更糟心的是他那深入骨髓的王爷架子!逃难路上,饿得前胸贴后背,我厚着脸皮想去偷个馒头,他飘在旁边冷冷一句:“君子固穷,不食嗟来之食。”气得我差点当场升天。好不容易讨来半个发霉的窝头,他看着我狼吞虎咽,眼神复杂,半晌才极不情愿地、用他那金尊玉贵的“鬼爪”虚虚拈了一小点碎屑,那表情,活像在咽砒霜。

住破庙,漏雨漏风。我裹着捡来的破麻袋瑟瑟发抖,他倒好,端坐在最干燥的稻草堆上(虽然坐不实),嫌弃地“看”着四周的蛛网灰尘,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仿佛这破庙辱没了他高贵的鬼格。

最要命的是碰上乱兵!有一次在个小县城,不知怎么就被一队丘八盯上了,骂骂咧咧地要抓我们当夫子(苦力)。我扯着弘暄就想跑,结果这爷关键时刻掉链子,魂体虚得跟烟似的,眼看就要被乱枪捅个对穿(物理攻击其实伤不了他根本,但魂体受创也够呛)。我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邪火和力气,大概是想着“妈的这鬼要是散了老子的符钱找谁报销”,恶向胆边生,抓起一把香炉灰(庙里顺的)混着舌尖血(疼得我龇牙咧嘴)就朝他撒了过去,嘴里胡乱念着师门秘传(自创)的固魂咒。

嘿!歪打正着!那香炉灰混着血雾沾到他身上,他原本虚淡的身影猛地一凝,虽然还是半透明,但那股子迫人的寒气“唰”地一下暴涨!他猛地转头,那双沉淀了死亡和百年尊贵的眼睛,裹挟着实质般的阴冷威压,狠狠瞪向那几个冲过来的乱兵。

那几个兵痞子当时就定住了,脸上的狞笑僵住,眼神由凶狠迅速转为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不知道谁发了一声凄厉的惨嚎,几个人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了,连枪都丢了一把。

弘暄收回目光,那股暴涨的寒气缓缓收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凝实了些许的手掌,又抬眼看向累得像狗一样瘫在地上的我,眼神里第一次没了那种纯粹的冰冷嘲弄,多了点……探究?

“你……”他刚开口。

“闭嘴!”我喘着粗气打断他,心疼地看着地上那点沾了血的香炉灰,“老子……老子的血很贵的!回头……回头工钱里扣!”

他:“……”

后来我才知道,我撒的那香炉灰是庙里供奉了多年的陈年老灰,沾了香火愿力,混上我这点童子舌尖血(别问,问就是童子功重要),居然歪打正着地暂时稳固了他的魂体。这法子代价不小(费血),且不能常用,但好歹在危急关头,成了我们这对“人鬼组合”的保命底牌之一。

日子就这么在互相嫌弃、互相拖累、又不得不互相扶持(主要是我单方面输出血包)的兵荒马乱里熬着。我坑蒙拐骗,偷鸡摸狗,什么下三滥的招都使过,就为了弄口吃的,顺便搞点劣质的朱砂黄纸画符给他“续费”。他呢?从一开始的冷眼旁观,到后来偶尔在我快被人打死时,释放点寒气吓唬吓唬人(效果拔群),再到后来,居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他那点阴气去“沟通”一些刚死不久、浑浑噩噩的小鬼,帮他们指个路,或者……吓唬吓唬那些欺负我的地痞流氓?虽然每次出手后他都得蔫吧好几天,消耗巨大。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大雪封山。我们困在一个快塌的山神庙里。我发着高烧,裹着所有能裹的破布烂絮,还是冷得牙齿打颤,意识模糊。饿,冷,感觉灵魂都要被冻出窍了。弘暄的状态也很差,魂体淡得像一层薄雾,庙里那点微弱的香火根本不够他吸的。

就在我以为自己真要交代在这破庙里,连做鬼的资格都没有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阴寒之气缓缓渡了过来,包裹住我。那寒气并不刺骨,反而像一层冰冷的保护膜,隔绝了外界肆虐的风雪严寒。

我勉强睁开眼,看到弘暄几乎透明的身影就坐在我旁边,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在竭力控制着什么。那点支撑着他的魂力,正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维系着我身上这层薄薄的“寒冰护甲”。

“省……省着点用……”我哆嗦着嘴唇,声音细若蚊呐,“你……你没了……谁……谁还我钱……”

他没睁眼,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只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微不可闻的气音,算是回应。那点微弱的寒气,却固执地没有撤走。

熬过了最艰难的几十年,人间终于换了天地,渐渐太平下来。我和弘暄,这对在乱世泥潭里滚了不知多少遍的“难兄难弟”,也终于在一个胡同深处,支起了属于我们的“阴阳事务所”。

地方不大,就胡同口一个背阴的小门脸儿,以前可能是个修鞋铺子。门口挂了个我手写的、歪歪扭扭的招牌——“一卦弘暄·阴阳平事”。业务范围:看相、算卦、画符、驱邪、安宅、沟通阴阳、了却心愿、调解鬼事纠纷……总之,阳间的麻烦,阴间的恩怨,只要钱到位(方式不限,支持扫码、现金、金银首饰、金元宝、以及最新版本带防伪水印的天地银行冥币),咱豁出去都能平!

弘暄,就是我们的金字招牌、镇店之宝、首席心理疏导师兼阴间关系户。他那身浆洗发白却永远一丝不苟的亲王蟒袍往小马扎上一坐,都不用开口,方圆十米的孤魂野鬼自动退避三舍,气场太强,自带“阎王认证”。只有那些真有天大冤屈或者执念深重的厉鬼,才敢顶着这能把鬼冻僵的威压,飘过来哭诉一番。这时候,弘暄就会开启他的“王爷话疗”模式,引经据典,从孔孟之道讲到佛家因果,从大清律例(?)讲到现代核心价值观(我教的),试图用道理(和寒气)化解戾气。成功率嘛……大概五五开?另一半基本靠我偷偷摸摸塞点好处(比如特制的安魂香)给路过的鬼差打点。

而我,钱一卦,就是技术总监、财务总管兼金牌销售。看相算卦靠我察言观色和祖传(瞎编)的口诀;画符驱邪靠我这些年瞎琢磨出来、时灵时不灵的手艺;最重要的,收款!我负责举着那个屏幕有裂痕的智能手机,扯着嗓子吆喝:

“哎!新来的那位大姐!对,穿红衣服飘着的!问姻缘是吧?好说好说!先扫码!微信支付宝都行!支持花呗哦亲!”

“后面排队那位大哥!别急!您家祖坟冒黑烟……啊不是,是风水有点小问题?小事儿!包在咱身上!先付定金!现金?行!冥币?得嘞!记得要天地银行最新版!带金色防伪线的!扫不出来耽误事儿您可别怨我!”

“嘿!那小孩儿鬼!别扒拉我们王爷的袍子!那是文物!碰坏了把你爹妈烧给你的跑车赔了都不够!想找妈妈?找你钱叔!先让你爸妈把咨询费烧过来!扫码凭证也行!”

日子就这么吵吵嚷嚷、鸡飞狗跳地过着。生意不算火爆,但也饿不死我们这一人一鬼。主要是活得久,熟鬼多,口碑在附近的阴阳两界都还凑合。弘暄也逐渐适应了这烟火人间,虽然依旧嫌弃手机扫码那“叮咚”声“粗鄙不堪”,嫌弃胡同口烧烤摊的油烟味“有辱斯文”,嫌弃我算卦时满嘴跑火车“毫无诚信”,但他还是学会了用他那点阴气,极其笨拙地、像戳冰块一样,戳我手机的屏幕,完成一些基础操作——比如,把他那份“工钱”转给我。

这天傍晚,天色擦黑。最后一位哭诉被负心汉骗财骗色的女鬼,在弘暄长达半小时的“放下执念,投资自我”的劝导(以及我偷偷塞给她一张“魅力加倍符”的安慰)下,终于抽抽噎噎地飘走了。

我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嗓子眼都在冒烟。起身把写着“今日歇业,明日请早”的破纸板挂在门口生锈的铁钩上。胡同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远处烧烤摊孜然辣椒面的浓郁香气,混着夏夜微暖的风,一股脑地灌进来。

弘暄没像往常一样立刻“下班”。他还坐在他的小马扎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他那件宝贝蟒袍的袖口。昏黄的路灯光从门口斜斜打进来,落在他低垂的侧脸上,给那冷硬的线条镀上了一层罕见的柔和光晕。百年的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衰老的痕迹,只沉淀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幽邃。

胡同里很静,只有隔壁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京剧唱腔隐约传来。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这市井的嘈杂,带着一种沉淀了太久太久的平静。

“钱一卦。”

“啊?”我正低头数着手机里今天的进账,头也没抬,“有屁快放,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等着收摊儿去撸串呢!今天你得请客啊,下午那个大单可是我谈下来的!”

弘暄没理会我的碎碎念,他依旧低着头,手指抚过袍子上一条细小的裂缝——那是某次被一个发狂的厉鬼抓的。

“当年,”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在王府……你拍在我额上那张‘九转还阳延寿符’。”

我的心跳莫名其妙地漏了一拍,数钱的手指停住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爬上脊背。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看尽了王朝更迭、世事沧桑的眼眸,在昏暗中准确无误地锁定了我。那里面没有惯常的冰冷,也没有戏谑,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温柔的澄澈。

“其实,”他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我心上,“效力至多……不过十年。”

胡同里的风,好像真的停了那么一瞬。远处烤串的吆喝声,收音机里的西皮流水,都模糊成了背景噪音。

我僵在原地,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瞬间空白的脸。

那张符……效力只有十年?

十年?!

那……后面这九十年……

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乱世里他替我挡的冷枪(虽然没挡住子弹,但寒气吓退了人),破庙里渡过来的那点保命的阴寒,无数次我画符“续命”时他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有那些年我偷偷摸摸放血画符时龇牙咧嘴的傻样……

一股子邪火混合着百年积压的委屈、肉疼、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羞恼,猛地冲上天灵盖!

“废话!!!”

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嗷一嗓子就炸了毛,想也没想,抬脚就朝他坐的方向踹了过去!当然,毫无意外地,脚丫子穿过了他那虚无的魂体,只带起一阵微凉的阴风,踹在了后面那个瘸腿马扎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老子不知道?!老子能不知道那张破符顶个屁用?!”我跳着脚,唾沫星子喷得老远,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因为激动劈了叉,在这寂静的胡同里显得格外响亮,“不然你以为老子隔三差五偷偷摸摸放血画符,隔几年就给你‘续费’一次,图啥?!图你这张死人脸好看?!图你这身破蟒袍能当古董卖?!图你天天搁这儿给我讲大道理?!一百年!整整一百年啊王爷!老子的青春!老子的血!老子的符纸朱砂钱!全特么折你这无底洞里了!赔钱!连本带利!精神损失费!青春补偿费!符纸成本费!血汗钱!”

我吼得声嘶力竭,脖子上青筋都爆出来了,把这百年的憋屈、算计、还有那些在生死边缘滚出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全化作了这通理直气壮的讨债宣言。

巷子口那盏接触不良的路灯,像是被我的吼声惊着了,“滋啦”一声,挣扎着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斜斜地洒落,正好落在弘暄的脸上。

那张百年如一日、冷峻得如同玉雕的面孔,此刻,嘴角竟然极其缓慢地、极其克制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像是万年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终于裂开了一道细不可查、却真实存在的暖痕。那笑意很浅,却足以驱散所有的寒意,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和……宠溺?

“好。”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低沉而温和,像晚风拂过古旧的檐铃。

他抬起手,那只骨节分明、苍白修长的手,带着虚影,极其轻柔地、近乎小心翼翼地拂过我的头顶。没有实体接触的触感,只有一丝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阴凉气息掠过发梢,轻得像怕碰碎一个做了百年的梦。

“记着。”他说,声音在带着烧烤油烟味的晚风里显得格外清晰,“欠你的。”

就在这时——

“吱——!”

我裤兜里那个屏幕裂了缝的手机,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极其清脆响亮、穿透力极强的提示音!

【支付宝到账——五千元!】

我一个激灵,浑身的毛都炸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掏出来,差点没拿稳掉地上。

屏幕亮得刺眼。转账通知明晃晃地杵在那儿。

金额:5000.00元。

付款人:***暄

备注:【弘 暄】

备注栏里,端端正正,清清楚楚,只有三个字:【弘 暄】。

我猛地抬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又滚烫的手攥住了!

胡同里空荡荡的。

昏黄的路灯下,只有那个被我一脚踹歪的瘸腿小马扎,孤零零地立在那里。那张专属的、浆洗发白的亲王蟒袍,连同那个端坐其上百年、冷峻又优雅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手机屏幕上那刺眼的“五千元”和那三个字的备注,还有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一丝极淡极淡的檀香混合着陈旧书卷的气息,证明着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晚风卷着隔壁烧烤摊浓郁的孜然羊肉味儿,打着旋儿灌进胡同,吹得门口那块“今日歇业”的破纸板哗啦啦作响。

那声清脆的电子音——“吱——!”,似乎还在油腻腻的空气里,悠悠地飘荡,钻进我的耳朵,烫得我心口发慌。

我低头,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弘暄。

他居然……真转账了?

用他刚学会没几年的、戳屏幕都费劲的电子支付?

还了五百块?

“操!”半晌,我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对着空无一人的胡同,恶狠狠地晃了晃手机屏幕,“弘暄!你大爷的!五千块就想打发老子?一百年的利息都不够!给老子滚回来!续费!涨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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